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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钢:人的社会关系的深度揭示与公民信息权利的深度实现
 
 

 

  人的社会关系的深度揭示与公民信息权利的深度实现
  ——从“人立方关系搜索”看网络技术进步的社会意义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常务副院长,教授,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 高钢

 

  微软亚洲研究院关系搜索研发小组对2008年推出的“人立方关系搜索”进行了如下的解释:

  “人立方关系搜索从超过十亿的中文网页中自动的抽取出人名、地名、机构名以及中文短语,并且通过算法自动的计算出它们之间存在关系的可能性;同时,人立方关系搜索还索引了支持它们之间关系的网页文字。此外,人立方关系搜索还自动的找出人名之间最可能的关系描述词、与人名最可能相关的称呼、作品等词条等。人立方关系搜索从这些中文网页中自动的辨别出人名所对应的人物简介文字,并且按照这些文字是人物简介的可能性进行排序。

  当用户给定任意搜索关键词,它能够找出与关键词最可能相关的人名、地名和机构名,并且根据它们与关键词之间的相关度进行排序。除此之外,人立方关系搜索还提供基于人名的新闻浏览功能,可视化关系搜索功能等。”

  上述这些扑朔迷离的文字描述,在“人立方关系搜索”引擎的运行过程中,最终变成了呈现于用户面前的一个个人物关系的图形绘制、一个个人物历程的时段记录、一个个人物活动的情景描述。

  人们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联,正在被新一代网络搜索技术精确地描述出来。

  一、“人立方关系搜索”的技术创新及局限

  目前,人立方关系搜索提供的核心技术功能如下:

  (一) 绘制人的社会关系的结构图景

  人立方关系搜索力图通过对人在特定时间和空间中的公开性社会活动的信息记录,绘制出人的社会关系图景。

  在人立方搜索引擎上,对任何一个人物的定义搜索,都会得到这个人物公开性社会活动中所涉及的人物、地点和机构三个类别的关系信息。

  (二)描述人的社会关系的具体内容

  在“人立方关系搜索”中呈现的人与社会的复杂关系都是通过人的一个个具体的社会活动展现的。在人立方提供的关系联系图和时间进程图上,只要鼠标指定一个时间线条,一个时间线条上的一个节点,一个个鲜活的信息单元就会显出来,精巧的超链接会把用户引向记录这个信息单元全部细节的原始网页,让用户“查看详情”。这些信息单元一般是公共活动空间发生的具有公共意义的事件和围绕这些公共事件而产生的相关事件。

  这些事件解释着人的复杂社会关系生成的原由,存在的状态,造成的影响,从而解释着人与人之间各种联系的社会意义。

  (三)揭示人的社会关系的动态进程

  人立方不仅力图揭示人的社会活动的空间关系,而且力图揭示人的社会活动的时间进程,它把互联网记录的人的社会活动按照时间进程精确排列,描绘出人的社会关系演变发展的时间进程图。

  这个图表随着互联网信息的动态变化而处于动态的改变之中。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人与机构之间、人与地区之间、人与各类事务之间不断变化的关联状态由此被真实地描述出来。人立方的“时间轴”也因此被微软亚洲研究院关系搜索研发小组视为“人立方真正可谓之‘立方’的原因。”

  为了更深刻地揭示人的社会关系,人立方中还镶嵌了一个“六度搜索”功能。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Stanley Milgram)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了六度分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理论。这个理论指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尽管这个理论本身和力图证实这个理论的各种实验引发着种种争议,但是,互联网的诸多应用技术框架的设计却是这个理论的信奉者。

  微软的技术人员声称,他们就是依照六度分割理论,在人立方关系网中推出了“六度搜索”。

  六度搜索可以帮助人们发现现实生活中任意两个人之间的社会关联。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在人立方关系搜索中被呈现在一个平面图景之上,让人一目了然。不同的颜色的圆圈标示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连接每个人物关系的线条都提供着人物联系的信息链接。

  目前因底层数据的数量局限、语言文本的巨大差异等各个方面的制约,六度搜索还有种种失真,但是它预示了互联网信息分析蕴藏的对于人的社会关联的强大的解析能力。

  “人立方关系搜索”的创新体现在:

  1、直接锁定对象:这是因搜索对象的设定方式和搜索范围的划定原则决定的。人立方关系搜索设定的对象是具体的人,这就让搜索的结果更加精准,检索的信息更加有效。

  2、深入揭示关联:以任何一个搜索对象为起点进行的信息追索,人立方都提供三个维度的分类相关信息:相关人物与搜索对象的联系、相关地点与搜索对象的联系、相关机构与搜索对象的联系。以此揭示人与人之间、人与事之间、人的活动与时间与空间之间的各种联系。

  3、连续展示动态:互联网信息和人类社会一样,时刻处于运动状态之中。人立方信守了与客观规律之间的承诺,在搜索中敏锐捕捉着人的社会活动和人的相互关联的变化进程。

  这样一个与辩证思维框架高度吻合的信息搜索工具所展现的信息结构,不仅可以描绘出人与人之间社会关联的线性布局,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掘出人的社会关联的密切程度、人的社会活动的影响范围以及人的社会经历的演进过程这些更为深刻的信息。

  目前,“人立方关系搜索”的全部工作还建筑在当今互联网的信息基础之上,这个信息基础本身的不完整性、不确定性、不连续性、不真实性限制着人立方的运行效果,有时甚至导致它的应用结果呈现出与它的预定目标相悖离的现象。

  人立方目前的缺陷表现在以下方面:

  1.信息的不完整性:以中国为例,截至2009年6月30日,我国网民规模达3.38亿普及率达到25.5% 。在这样的一个上网用户的数量级别上生成的互联网信息,是不可能反映中国社会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社会关联的。何况即使是目前中国互联网上的16,086,370,233个网页 的信息内容,“人立方关系搜索”也远远未能尽揽其中。更重要的是,构成人的深层社会关联的很多信息属于隐私范围、机密范围、这种信息不可能作为人立方这种公用搜索引擎的基础分析数据。目前互联网信息源本身的不丰富、不细致、不连续、不系统,制约了人立方关系搜索的全面性、客观性和真实性。

  2.信息的不确定性:由于人的姓名的重复比率巨大,原始信息的不准确甚至虚假,网络世界情绪流的非理性,加之目前互联网搜索技术受到的各种主观与客观的制约所导致的局限,因此目前的搜索技术还不能准确通过互联网信息揭示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与事件的社会关注度,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密切度,各种社会关联发展进程的精准度。

  3.信息的安全隐忧:微软亚洲研究院开发人立方的过程中,特别注意到隐私保护,它所展示的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筑在人的公开社会活动的信息记录之上,并且想方设法屏蔽各种可能涉及个人隐私和公共安全的信息。但是即便如此,人的单一社会活动的被公开和所有社会关联的被披露对于个人的安全(包括心理安全)来说仍然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在个人网络信息发布技术日益普及的今天,任何公众人物和非公众人物的个人信息的公共呈现难以避免,现阶段的任何网络搜索技术也不可能聪明到百分之百在法律法规和伦理道德的规范内实现目标运行。个人隐私的保护和社会安全的保护仍然是互联网信息应用带来的整个社会的普遍忧虑。

  2007年11月在中美互联网论坛上,我问微软隐私安全战略首席官员彼得.库伦(Peter Cullen):“你认为影响互联网安全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他说:“隐私保护。”

  今天,当“人立方关系搜索”在互联网信息技术领域的种种研发创新呈现于人们面前的时候,我相信彼得.库伦(Peter Cullen)是基于对互联网信息传播的发展趋势的深刻洞察,说出了他的深层忧虑。

  互联网投入商业服务以来,推进着个人为基础单元的信息采集、信息传播与信息使用,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互联网信息的整体连接、全民共享与多元应用的大趋势。

  在这样的信息传播环境里,个人的隐私保护直接关系到互联网基础信息单元安全性的保护,它不仅关系到个人权益的保护,而且关系着社会安全的维系。

  今天,网络信息安全已经是人类生存环境基础安全要素之一,人立方关系搜索的问世也向人们提出了新的预警:高度关注急剧变化的信息环境的安全隐患,是今天社会各界面对的公共课题。

  二、网络技术进步对公民信息权利深度实现的意义

  与Google、百度提供的综合性网页信息搜索的互联网搜索引擎不同,“人立方关系搜索”是将具体的人作为信息搜索的逻辑起点(即把人作为信息搜索的定义对象),把与此对象相关的各种信息收集起来,其检索结果力图展示与搜索对象相关的各种信息之间的时间与空间关联,从而描述出相互关联的人与事在不同时间和空间的真实状态。这样的信息搜索,不仅提高着人们收集和查阅信息的有效性,而且启迪着人们对所需信息的认知广度与深度。

  马克思说过:“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的智慧动物,生存与发展的本能驱使它走向更为复杂的社会关联。人永远是在与其他社会成员的复杂关系中开掘着个体生命的潜能,从事着个体生命的追求,实现着个体生命的价值。正因为如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人的一切社会活动的基本形式和基本内容。人的社会活动的动机、过程、结果乃至其意义,主要取决于人的本能和理性所驱动的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联与相互作用。

  认识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认识了社会运行的本质形态,也就认识了人的本质形态。

  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结构是复杂的,所有的关系都在持续变动之中实现着它们自身的本质。由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结构的复杂性和变动的复杂性,因此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情态与实质是难以被人们清晰观察和深刻认知的。

  微软开发的“人立方关系搜索”,力图在全面分析互联网中记录人的社会活动信息的基础上,揭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动态结构图景,从而为人们观察和认识社会的关系结构运行状态提供新的视角。

  “人立方关系搜索”在思维方式上在试图统一时间与空间的联系,在这种辩证法的思维原则之下(无论是否自觉)选择的技术路线,在结构方式上更加接近了客观世界与人类社会的真实存在形态和基本运行规律,从而为人们认知现实社会各种事物之间的关联提供了信息引导。

  它在哲学思维层面和社会生活层面之间建造起一个技术的桥梁,对正在运行的社会中人的活动关系进行直观的图解,这一技术的创造、发展与完善,必将有效地帮助人们认知互联网世界所记录的现实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认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决定的社会运行的主流动态,认知人自身在社会普遍联系结构中的位置,认知整个社会联系与运动的过程对人的自身利益与命运的影响。这种致力于揭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全新的互联网信息搜索技术,对于解读和促进人类现实文明形态和数字文明形态之间的能量交换具有重要意义,对于社会公众信息权利的深度实现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知情权是公民行使社会权力的基础。只有及时、全面、深刻地知晓环境变化的核心信息,公民的表达权、监督权、参与权和公共协商等诸多领域的权力才能够有效地行使。而公民的知情权不仅是让他们了解环境变动的表层的、截面的、片断的信息,而是要保证他们了解环境变化的主体情状、环境变化的深层原由、环境变化的复杂关系、环境变化的深刻影响等方方面面的信息。而环境变动的核心信息是以人的活动为其主体的对人的利益产生重要影响的信息。

  随着WEB2.0时代将各种发布信息的技术平台直接提供给网民,网络信息的总量急剧增长,它造成的直接结果是对人的社会活动内容的更为丰富、更为全面、更为细致的记录。在此基础上,网络信息数据已经成为观察现实社会运行态势的直接参照物。基于这样的网络信息数据对人与人之间关系和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观察与描绘、解释与分析,正在得到诸如“人立方关系搜索”、“谷歌地球”这样新一代网络数字技术平台的支持。这些技术其商业意义是建立在信息应用基础之上的深度市场开发,其社会意义是数字镜像世界的细化建设,以此满足着社会公众日益增长的知情需求,推进着社会公众社会知情权的更高层次上的实现。

  “人立方关系搜索”的应用功能实际上预示着互联网信息传播一个全新境界,这就是:

  以人的活动为主体的社会运行状态的描述;

  以人的关系为核心的社会关联结构的展示;

  以人的历程为线索的社会发展进程的瞭望。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究员聂再清博士透露:“从几十亿的网页中自动地抽取结构化的知识并用于搜索中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将来,我们会把索引网页从10亿扩大到100亿。那时我相信绝大部分的用户都会用人立方来查询与人相关的互联网信息。” 

  纵观网络数字技术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一个事实:技术永远是按照人类的实践经历和理性追求不断修正着自身的缺陷,走向达及理想目标的更高技术境界。

  这就预示,社会公众可以更为准确、更为全面、更为深刻地了解自己需要了解的以人的活动为主体的社会运行的方方面面的信息。

  在网络数字技术的推动下,新的互联网信息搜索引擎正在以满足人的信息需求为核心目标,以扩张个人的信息交流能力和强化社会的信息关联能力为主要途径,全面调整着互联网的信息创作机制、信息获取机制、信息整合机制,和信息使用机制。

  WEB2.0时代的网络技术,推进着信息传播的两个发展趋向,与此同时推进着社会公众信息权利的深度实现:

  一是个体信息能量的深度开掘。RSS,博客,有文字记录功能和多媒体交互能的即时通讯平台,标示地理定位信息的数码相机,有线与无线的各种信息传播渠道,千姿百态的个人信息接收终端,所有这些技术都使得个人信息的获取、创造、传播和使用获得了日益强大的技术支持。网络数字技术在满足个体信息需求的同时,正在深入开掘着个体的信息创造与信息传播能量。把了解环境变化的信息权利描述环境变化的信息权利同时交给社会公众。这是一个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社会革命。

  二是网际信息能量的规模集成。以WIKI为其代表的网络信息建造的技术原则与技术模式,正在日益全面地聚集着网际信息的能量,推进着互联网信息的整合与整个网际范围的信息协作。互联网信息的全程连通、全程采集、全程分析、全程使用已经成为网络信息传播的趋势;基于个体信息创造的整个网际的信息协作已经成为今天宏大网络信息工程的主流建造方式。让社会公众不仅实现个人意见的表达,而且实现包括自身利益在内的公共利益的创造,这是互联网赋予公众的另一个权利,即借用信息传播手段全面参与社会的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和政治建设的权利。

  今年是互联网对公众提供商业服务的第15年。我们看到,互联网信息传播正在从碎片信息的自由增长向着单元信息的有序集成和整体信息的专业分析过渡和演进。整个互联网应用技术正在推进着现实世界真实情状的描绘和复杂因果的解析,进而推进着社会公众信息权利的深度实现。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里这样描述他们的理想社会:“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今天互联网技术推进的信息传播的发展趋势似乎与共产主义学说创始者们的理想境界有着相同的特征:将获取信息、表达观点、参与讨论、自由创造的权利给予每一个社会成员,尊重每个生命的价值,开掘每个生命的能量,成全每个生命的理想,保障每个生命权利,推助每个生命获得自由。

  搜索引擎作为互联网信息世界的基础应用工具,它所承载的信息采集技术、信息导航技术,信息整合技术,信息诠释技术正在把每个社会成员与人类的数字世界连接起来,从而推进每一个生命的能量与整个人类文明能量之间的沟通与交互。

  互联网不仅是伟大的技术革命者,也是伟大的社会革命者,网络数字技术正在不断打破人们获取信息、传播信息、分析信息和使用信息的时空限制,正在把信息创造与信息使用的自由越来越多地给予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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